原標題:村莊還很安靜 京郊田野里卻忙碌了起來
各村都已封村,但該干的活兒還得干,修剪樹枝的工村民已經開始忙了
2020年2月12日,北京懷柔區蘆莊,靠近紅螺寺的一處山莊門前,積雪仍未化盡,只是掃出了一條供人行走的窄路,大片的積雪上,滿是狗爪留下的印記。不遠處的紅螺寺張燈結彩,廣場上、路邊都掛滿了燈籠,沒有游客駐足,只有一個穿著制服的安保人員,偶爾有過往的車輛停下,保安會提醒對方,這里不能停車。
張燈結彩的紅螺寺。新京報記者 王穎 攝
人可以等人,地不會等人
蘆莊靠近紅螺寺和雁棲湖,道路兩邊的民居幾乎都改造成了民宿、酒店,只是每家每戶都關著門,從公路進入村里的路口已經封鎖。一位村民告訴記者,往年過年的時候很熱鬧,過完年人會少一點兒,但也有游客來,今年整個春節都沒人,現在更沒人來了。
紅螺寺旁邊,一處規模較大的酒店門口,一條橫幅攔住了進出的路,路口貼著不接待游客的告示,有人開車走到門口,發現無人應答,只好調頭回去了。
第一波暴發期已經過去,但新冠肺炎的確診人數仍在緩慢地增加,各個村莊里封鎖、防控變得更加嚴格了。
民俗村也處于封閉狀態。受訪者供圖
懷柔是旅游重鎮,有多個著名的旅游景點,雁棲湖、紅螺寺、青龍峽、慕田峪長城……這些旅游景點也造就了周邊多個民俗村,比如紅螺寺周邊的蘆莊、紅螺寺鎮村等,村口都有“民俗村”的招牌,從封鎖的村口望進去,入眼可見的,都是各種民宿、酒店,還有沿路的各種飯店,只是現在全都處于歇業狀態。
在紅螺鎮村,村口的道路已經封鎖,除了本村的人,外部車輛不允許進出,大約五六個村民在門口值守,還有一輛停在村外的快遞車,快遞小哥正在打電話給村里人,讓對方來取快遞。
從紅螺寺一直往西,是慧緣谷生態景區,西三村就坐落在景區的南邊。村口同樣被封鎖,外人無法進入,但在村口不遠處的一片栗子樹林中,記者遇到了兩位正在為栗子樹剪枝的工人。
工人給栗子樹剪枝。新京報記者 王穎 攝
一位工人告訴記者,他們也是附近村莊的村民,每年春天都會幫人剪樹,盡管為了防疫,各村都已經封村,但該干的活兒還得干,“人可以等人,地不會等人,樹也不會等人,到什么時候,就得干什么活兒”,一位工人說。
泥濘里的春天,栗子樹在修枝
沿著懷黃路前行,慕田峪長城附近,道路被封鎖,只留下一條車道,值班的工作人員表示,前方的景區都沒開,如非必要,盡量調頭回返。 ??
停業的不只是慕田峪,在另一處景區青龍湖,記者發現,這里同樣沒有開業,遠遠看去,整個景區空無一人。不過,在景區附近大水峪村旁的栗子地里,遇到了另外一位正在剪樹的孫師傅。
雪化后的地里一片泥濘,一輛三輪車停在地里,車輪深陷在泥土中,不遠處,一架梯子豎立在栗子樹旁,孫師傅坐在梯子頂上,慢悠悠地修剪頂上的樹枝。
孫師傅坐在梯子上修樹枝。新京報記者 王穎 攝
地里只有孫師傅一個人,他告訴記者,他有400棵左右的栗子樹,每年過完春節開始修剪,都是他一個人,“我剪得慢,別人20多天能剪完,我差不多得一個月出頭,一天也就剪10來棵樹,等這四百棵樹都剪完了,也該發芽了”。
雖然天氣已經很暖和,但山區的地里,還沒有完全解凍,孫師傅拿了一根剪下來的樹枝,往地里一插,插進去大約10厘米左右,“今年雪多,地里不好走,表面上一層化了,變成了泥,下面還是凍土”,他說。
孫師傅就是附近大水峪村的村民,這個春節關在家里,時間長了,有點兒無聊,趁著天氣好,到地里干干活,也透透氣,“在家里待得太久了,無聊”。
孫師傅告訴記者,村里仍然封路,出入都要出入證,本村的村民可以出來下地干活,但去不了隔壁村。
附近村里都封路了。新京報記者 王穎 攝
孫師傅的栗子樹普遍不大,種的時間不長。去年栗子價格不錯,地頭收購,每斤能賣到七八塊,但他的樹產量低,“小樹能摘一兩斤,大一點兒的也就十斤,樹小,地也不行,都是沙地,不好好長。現在也沒有農家肥了,上肥也麻煩”。
上面要是太密,下面就不坐果
懷柔是北京最大的栗子產區,這里的山區,大多都種栗子樹。但這些年來,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外出打工,甚至全家搬到城區,大片的栗子樹被扔在地里,無人看管。只有一些留在鄉村的老人,還在照顧著自家的樹。
在神山村附近的一片栗子樹林里,張師傅也在一個人剪樹,一根長長的桿子,一頭連著一個剪刀,一根繩子連到另一頭,撐著竹竿,把鷹嘴式的刀口對準樹枝,一拉繩子,樹枝就斷了。刀頭很快,拇指粗的樹枝,不費什么力氣,就能剪斷,但更粗的樹枝,就需要鋸子了,有時候張師傅會站在梯子上鋸斷樹枝,有時候則要爬樹。
張師傅操縱桿子修剪樹枝。新京報記者 王穎 攝
“樹頂上一定要剪開,上面要是太密,遮光擋風,下面就不坐果,即便開花,也會脫落”,他說。
剪完的樹,樹頂上果然一片開闊。偶爾有剪斷的枝葉落到下面的樹枝上,他會一根根仔細地撥下來,扔到地上,然后收拾到一起,集中運走。
“就這么一片栗子樹,活其實不少,光剪樹就得一個月,然后還要收拾剪下來的樹枝,翻地,施肥,如果生蟲,還要打農藥”,張師傅說。
這些活兒,每年都要重復一遍,除了施肥。栗子樹施肥較少,以農家肥為主,很少施化肥,“不合算,栗子價格好的話,還能收回成本,可還有幾毛錢的時候,收不回成本,所以施肥比較少,要是哪年覺得栗子小了,那就該施肥了”。
張師傅的地里,可以看到一塊塊黑色的土塊散落在地面上,雪化之后,這些土塊大半已經陷進了泥里,“那是炕土坯,這東西是很好的肥料,而且勁力悠長,施一次管三年”,張師傅告訴記者,這些炕土坯是他打工時撿來的,“我跟著建筑隊,在周邊的村子里幫人蓋房子,有的老房子里有炕,拆下來的炕土坯人家不要了,我就用三輪車一點點拉回來,施到地里”。
他們老了,樹還年輕
張師傅有300多棵栗子樹,都是他年輕時栽的,如今絕大部分已經碗口粗了。張師傅告訴記者,他的300多棵樹,都是1994年到1995年種的,如今已經25年了。
“1994年種了一次,但基本上全死了,活了3棵,這些樹基本上都是1995年第二次種的”,張師傅說,“那時候買樹苗不像現在這么簡單,手續特別復雜,先到村里開介紹信,然后到縣里去申請、訂貨、交錢、拉樹苗,要跑好幾個部門,蓋好幾個章,好幾天才能跑完”。
25年后,這片栗子樹已經枝繁葉茂,“這些樹都是盛果期,一棵樹一年結40斤問題不大”。
但張師傅卻快70歲了,而且,年輕一代基本上都出門在外,不在村里了,未來,這些樹或許不再有人照顧,“年輕人不干這個,在外面上班,怎么也比這個強”。
很多年來,張師傅都是一個人操心著這片栗子樹,這是他親手種的,而且這些地還要每年交承包費,他舍不得放棄。就在張師傅的地對面,另外一片栗子樹,已經被主人放棄了很久,樹上枝丫叢生,樹下荒草蔓延,“地還是人家的,但樹已經不管好久了”,張師傅說。
大水峪村的孫師傅,也是一個人干,孩子們也都在城里,不再種地了,“能種多久就種多久吧,我虛歲70了,屬兔”,他坐在梯子上說。
新京報記者 周懷宗 攝影 王穎
編輯 張樹婧 校對 李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