姓名:吳輝 人稱 " 老計 "
年齡:40 歲,1980 年生人
身份:外賣騎手
外賣騎手 " 老計 " 和武漢頗有緣分,1999 年至 2003 年在武漢上大學,畢業后離開武漢,四處闖蕩。2019 年 7 月,人生低谷時,回到武漢,從事外賣騎手的工作,自疫情緊張、城市封城以來,他就每天穿梭在武漢的大街小巷,給醫護人員送餐買東西,給市民跑腿代購各類緊缺物品。在微博上,他記錄自己所到的每一個角落,吸引無數網友關心,大家把他當做一個了解真實武漢的窗口,安慰了許多人。
但老計告訴現代快報記者,我給武漢人安全感,但其實他們也幫我找到了生活的價值,我們相互渡人," 謝謝武漢幫我走出低谷 "。
2 月 23 日下午,作為一名外賣騎手,吳輝登上國新辦舉行的記者見面會。
以下是老計口述
武漢市民從我這里獲得安全感
我是老計,武漢一名普普通通的外賣騎手,因為在封城期間,每天穿梭在武漢大街小巷,給市民送一些生活必需品,所以被全社會關注、關愛。
我是湖北十堰人,年前我就決定留在武漢,想多賺點錢。外賣平臺推出了一個獎金計劃,只要不中斷送餐 7 天,就有一部分額外獎金,現在我已經連續不間斷跑了近一個月,獎金不算少,如果整個不間斷跑下來,相當于多了一個月工資。
但當鐘南山院士宣布新冠病毒肺炎人傳人,武漢封城后,我就發現我的這份普通職業開始變得不同了,第一個變化就是我把外賣送到市民手上后,他們會說很多次謝謝,并且會叮囑我注意安全諸如此類的。
雖然平常時候送餐大家也都會說聲謝謝,但那都是出于禮貌,出于教養,但是現在我送物品,他們的感謝是帶著真情實感的,雖然見不到人,但是電話里傳過來的聲音都是濃濃的情意。
這段時間,我接最多的單是跑腿代購的,傳統送餐很少了,比如代購買豬肉排骨、水果蔬菜,大家需要這些來補充營養,增強抵抗力,另外就是買藥送藥,買得最多的就是抗病毒、治療感冒的藥,經常是一個區域沒有了,要跑到很遠的地方買到后,再送過去,上十公里是經常的。
給醫護人員送餐,開始我 " 慫 " 了
除了接普通市民的單子。我還給醫護人員送餐,幫他們跑腿買東西。說實話,一開始我 " 慫 " 了,跑了一天有點怕,不想干了。
大年三十晚上我沒接單,一直在看網上信息,看到一個視頻,講一線醫護年三十兒吃泡面,我在微博上轉發時說 " 作為一名武漢的外賣小哥覺得很愧疚!對不起!"
大年初一,我看到了一單送往中南醫院的單子,沒人接。但不管是醫生護士,還是病人,都要吃飯啊,所以我把單子接了送過去。訂單上的地址寫著 16 樓 9 床,到了才發現這一層是呼吸內科,但我還是送了進去,進去了其實也沒那么可怕。
還有一次給洪山區梨園社區衛生服務中心送餐,是一個大單,總共點了四五百塊錢的東西,我送到后,把餐袋遞給一名醫護人員,除了她自己點的,還有一份是熱心市民送的,她很意外,連忙對我說 " 感謝感謝 ",我還記得她當時臉上的表情,我也被觸動到了。
因為在疫情期間我經常在微博上分享武漢的街景,告訴大家武漢現在怎么樣,所以吸引了很多關注者,大家每天都來看我的微博,給我留言,關心我,也關心這座城市的真實情況。
大家為什么要來關注我的微博?我不是明星,就是一個普通的外賣騎手?因為外賣騎手他不僅僅是一個人,我能夠正常工作,就代表我后面商家在營業,我背后的平臺也在正常工作,通過關注我,某種意義其實是在關注這個城市還是不是在正常運轉。因為吃喝住行是我們普通人最關切的事情,如果吃的問題能夠順利保障,大家都會在心理獲得一種安全感。
有一次,我在青山跑單,兩位老人看到了問我,現在還能點外賣,那我們吃飯就可以點外賣了?我就回答她說,是啊,都可以點外賣,一直可以點外賣。當時我就有點觸動,我的出現,我的回答,或許能夠讓他們心安。
我天天在外面跑,武漢市民通過我們的訊息,應該能慢慢平靜下來,遇到問題都能冷靜下來思考辦法,我想這是我作為外賣騎手每天工作的最大意義。
在武漢做騎手,也讓我找到了價值
很多人都會問我,你上過大學,為什么還要做外賣騎手,我的回答是,這份工作自由,還能掙到不少錢。
其實還有更多的原因,我也可以講給大家,大學畢業后,我就去了南方,也做了一些白領的工作,后來自己做生意,但失敗了,欠錢負債很多,整個人陷入低落的情緒無法自拔,特別自閉,天天都在懷疑自己。
所以前段時間是我人生的低谷,后來我覺得必須要做點改變,變成一個正常人,我就來了武漢,來和這里的社會多交流、多融入。
我來武漢做了外賣騎手,而且是兼職騎手,比較自由,我可以自主掌握接不接單,以及選擇什么時候接單。
但是正因為在疫情之下,我幫大家跑腿代購物資藥品,給大家解決了一些或大或小的生活問題,大家認可我,對我來說,這份工作,以及在和武漢人的互動中,幫我找到了價值。
其他騎手也會和我講他們的獲得感,聊他們的事。一位兄弟說,他給一個小區家庭連續買了好多回菜,每次買菜,那家人都特別高興,很感謝他,要給他額外紅包,那位買菜的姐姐說你救了我的命,真想疫情結束后,給你來一個大大的擁抱。這位兄弟很驕傲地和我分享, 我想到了小時候我們都有的那一點英雄情結,那時候他好像是英雄一樣,在夕陽照射下,我覺得他整個人都在發光。
還有一位我經常給她代購物品的老師小青,她在家也很焦慮,心理可能會出現問題,我就鼓勵她到微博上來跟全國各地的網友交流。就是這種交流,感受人與人之間情感的交流,它會慢慢讓你回歸到一個正常心理狀態。而這種獲得感、成就感,通過微博網友的留言、評論、轉發,又以幾何倍數擴大。
我的故事被媒體報道后,特別是央視新聞調查播出之后,我老爸老媽也都看到了,我弟那天給我發了張照片,老爸老媽坐在沙發上,以同一個姿勢用手機看我的報道,我弟說他們看得好認真。
這是讓我很觸動的一幕,兩個老人看到自己的曾經很失敗的兒子,出現在央視里給全武漢人代購緊缺品,我想他們心里那一刻應該很自豪,為我自豪吧。
看完了視頻,他們給我打了一個電話,沒有再和我說不要跑出去工作了,而是鼓勵我,讓我在外面注意安全,當時聽到,心里很暖。
現代快報 +/ZAKER 南京特派記者 熊平平 / 文 顧煒 / 攝 (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