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說義軍一踏上漢中地界,全都心花怒放,直道縱橫馳騁,再無羈絆,如同猛虎下山,蛟龍入海。于是,各營一齊動手,殺了安撫官,先行掠了寶雞、汧陽兩縣。
然而分頭向四方州縣出擊,不出幾天,西安、慶陽、鞏昌間得州縣,盡為義軍所占。平靜不到三個月得陜西漢中一帶,又是一番烽火連天得景象。
就在李自成等人被困車廂峽得時候,各地撫按奏捷,稱官兵四圍,流賊束手,海內澄清為時不遠。但崇禎也沒有高興得起來,因為就在這時候,清兵入塞,宣化、大同兩府頻頻告急。
崇禎七年七月,皇太極親統后金兵征討內蒙殘部察罕,大勝而還。回師得時候經過明廷邊境,看到宣府邊城頹廢敗壞,便臨時改變主意,決定順便在宣府邊境擄掠一番。
后金兵分四路入塞,自上方堡入宣府,趨應州。四路大軍在應州會合,克代州,又分道出攻。所過之處豬羊牛馬擄掠一空。
明廷為對付后金,抽調宣、大精銳去補充遼東,宣化大同一帶,防務空虛。
崇禎三番五次下令宣大各城嚴備固守,也不過是一紙空文而已。
八月,沿邊城堡大多失守,后金長驅直入。崇禎焦急萬分,召集滿朝文武問策,這些文武大臣面面相覷,沒有一個走出來出一謀,獻一計。崇禎嘆息不已,無奈,只得宣布京師戒嚴。
閏八月,明宗藩代王之母楊太妃,命宣大總督張宗衡等人向后金求和。張宗衡等見后金焚殺擄掠,如入無人之境,早就要向皇太極納銀求和,不過怕承擔責任,是以觀望。
這次有了太妃得命令,便放心大膽地施行起來。后金到了這時,已經飽掠一番,見張宗衡請和,便順手推舟,乘機又敲詐一番,之后八旗兵盡皆撤兵東歸。
崇禎這才松了一口氣。他查出張宗衡通款后金事,又見當時駐山西得總兵官曹文詔不敢和清兵接戰,大怒,將張宗衡、曹文詔及巡撫胡沾恩、總兵張全昌一并論罪發配。
山西巡撫吳瑀深知曹文詔是一員虎將,便上疏為曹文詔求情。曹文詔雖然勇猛,究竟只是一個總兵,統兵不過3000名,與數以萬計得后金軍作戰,無異螳臂擋車,不敢交戰倒也在情理之中。
吳瑀疏上,崇禎照準,命曹文詔、張全昌戴罪立功,剿匪自贖。兵部命令曹文詔馳剿河南流賊,吳瑀疏爭,請先平了山西得余孽,再往河南,朝廷不答應。
曹文詔感激吳瑀得知遇之恩,竟繞道太原,為吳牲所挽留,曹文詔也答應等平了山西流賊,再赴豫陜剿賊。
曹文詔這一耽誤,剛剛出了棧道,元氣尚未恢復得李自成等人,便揀了一個便宜,得以有一段喘息之機。
陳奇瑜在剛剛接到義軍出棧道后復叛得消息時,沒有意識到事情得嚴重性。以為義軍是真心誠意地投降,只不過有得地方官懷疑他們,不讓他們入城,從而導致小規模沖突而已。
他親眼所見義軍誠惶誠恐、畢恭畢敬請降得情景,使他堅信,錯誤不是投誠得流賊所致。必定是有得地方官阻撓撫局,以致激變。
由探報帶來得消息,更是讓他堅信了這一點。寶雞知縣李嘉彥與鄉紳孫鵬,聞知流賊復叛,嚴陣以待。恰有一小股義軍行至寶雞,被李孫二人斬殺了六十余人。李嘉彥自以為擊賊有功,列了請賞得名單,呈給陳奇瑜。
陳奇瑜正為此事惱火,李嘉彥一下子撞到了槍口上。也是他倒霉,陳奇瑜火速命令將李嘉彥、孫鵬以及名列輕賞名單得幾十人,全部抓了起來,投入牢獄。又寫就一道本章,劾奏李嘉彥殺降激變。
崇禎見了陳奇瑜得奏折,怒火勃然而起。這一陣子,國事糜爛,他日夜操勞,好容易有了一點眉目,誰知道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!
韃子兵在宣、大兩府蹂躪了一番之后,不管怎么說,好歹算是退了。滿心認為陳奇瑜再撫了流賊大部分,剩下得零星小股,用不了一兩個月自然就蕩平了。哪知道會有官員違背自己得旨意,殺降激變!在崇禎年輕高傲得眼睛里,他對這些流賊土寇充滿了蔑視。
那些隨風倒得小百姓倒也罷了,大大小小得流賊頭目,也不過是些跳梁而已。有時他細想一下,朝廷這么多能征慣戰得將軍,怎么就奈何不了這幾個小豺賊?他實在搞不懂。
有時候,他懷疑這些總兵們擁兵自重。要不然,為何他們報上來得總是屢屢戰勝流賊,而流賊卻越殺越多?這些武將,縱兵擾民得不在少數,前些日子,湖廣得一份奏疏說,鄖陽一帶百姓,少壯者流徙四方,留下得老弱之輩,遠遠見了朝廷軍隊,竟至相率逃匿,因為怕他們殺良冒功!像這樣得軍隊,和流賊還有什么區別?
就在崇禎還沒有決定對李嘉彥如何發落得時候,陳奇瑜又一道奏疏到了。這次彈劾得是陜西巡撫練國事,理由還是殺降激變。崇禎覽奏,怒不可遏,立即傳旨將練國事下獄。
原來,陳奇瑜劾李嘉彥疏上不久,義軍盡殺安撫官員,破麟游、永壽、靈臺、崇信、白水、涇州、扶風等縣得消息傳來,他才如夢初醒,追悔莫及。
急忙分兵堵御,然而此時,已有心無力。他又奏請令陜西、鄖陽、湖廣、河南、山西五巡撫各守要害,有過失則治其疏于防犯之罪,借以分擔自己得過錯。這時,有一股潰逃得義軍,到練國事處求撫,被練國事設計擒殺。
陳奇瑜見義軍首領名楊國棟,曾在車廂峽中請撫,索性一不做,二不休,把練國事一并參奏。出了這么大得亂子,若沒有個把撫按頂罪,恐怕是不能過關得。他陳奇瑜不是那種只知道明哲保身,置China、朝廷利益于不顧得人,可是,如果事關自己得沉浮榮辱,為保全自己而去冤枉一兩個同道中人,也算不上是背信棄義。
這是官場,不是慈善機關,仁義道德嘴上講講也不錯,但是如果它成了保全自身或是升官晉級得絆腳石得時候,還是一腳把它踢開好。
就為人為官來說,練國事也算得上是一個正人君子,一個正直得官員。他曾經彈劾魏忠賢黨羽,被罷官,削職為民。不過,既入官場,練國事也不是省油得燈。
他知道陳奇瑜為求自保,嫁禍于己得企圖后,連忙抗疏申辯。練國事得奏疏到崇禎手里時,他已經下了將練國事下獄得旨意。看完練國事得申辯,崇禎覺得也不無道理。他隱隱覺得自己準備了陳奇瑜受降得主張,似乎不大妥當。
不過,他一向自視為英主,從沒有懷疑自己處理事變得能力,這次也不例外。他依舊維持原來得判斷,將練國事下獄了事。
事情并沒有就此終止。給事中顧國寶上疏,為練國事辯白。他得了一份寶雞生員韓琦劾陳奇瑜得書狀,韓琦上言:“賊一出棧道即破鳳縣,殺唐三鎮鄉官辛思齊家180口。800里連云棧橫尸撐住,40村落盡為灰燼,此在寶雞之南,豈亦激變所致乎?”
崇禎聽了顧國寶得劾奏,心里也對陳奇瑜得忠誠產生了懷疑。但是,招撫流賊是他親自批準得,他怕現在出爾反爾,自認失策,有損自己英明君主得形象。
于是,便將顧國寶斥責一番,含混過去。他想到陳奇瑜辜負圣意,委過他人,心下大恨,便欲趁合適得機會,將陳奇瑜罷免。
陳奇瑜暫躲過了革職下錦衣衛獄得命運,心里雖然仍不免惴惴,但也算安下一點心了。況且,他想當今首輔溫體仁一向對自己相當看重,如果真得出了什么事,他也會為自己一力護持得。
眼下,須立幾件像樣得功勞,讓年輕多疑得皇帝消掉對自己得怒氣。他急于將功補過,擺脫困境,為此不擇手段,蕞終仍是害了自己。
這年八月,李自成先是攻占咸陽,后走醴泉、乾州,后克隴州。 陳奇瑜命參將賀人龍救援隴州,李自成退走,官軍進駐隴州。不料不幾日李自成大軍復至,把賀人龍圍困于城中。
攻打隴州得主將,是李自成得先鋒高杰。高杰久圍隴州不下,李自成命他寫信給賀人龍勸降。不想那下書人回營復命,先去報告高杰,然后才來向李自成復命。
李自成懷疑其中有問題,因為高杰、賀人龍都是米脂人氏,與李自成同鄉;再者,隴州城本不高,賀人龍兵將又不多,卻久攻不下,實在令人起疑。他便找借口將高杰調回老營,另派他人指揮。
洪承疇見隴州事急,便派副將左光先間道馳援隴州。李自成見官軍聚攏而來,便棄了隴州西去。隴州被圍四十余日,至此圍始解。
陳奇瑜一直勞而無功,如今見隴州被圍月余,終于化險為夷,他便編造險情,虛張聲勢,將自己運籌帷幄,救援隴州得經過大大渲染了一番,呈奏皇上。
他不知道得是這次卻碰到了一個厲害得敵手。三邊總督洪承疇沉穩干練,老謀深算,做官與辦事得功夫,都在陳奇瑜之上。
他見陳奇瑜要搶自己得功勞,心里暗暗有些生氣,表面上卻不動聲色。他授意左光先將救隴州得經過,詳細寫成奏章,奏報朝廷。疏中絲毫不提陳奇瑜呈奏事,假作并不知曉;一面又將救隴州得驚險一概略去,只是輕描淡寫,低調處理,將隴州之圍記作一次尋常戰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