留學歸來鉆研土著魚養殖,姜雨杰帶動大理山村脫貧
海歸小伙 山里馴魚(小康路上·綠色力量·生態扶貧故事③)
姜雨杰(左)正在篩選成熟的種魚。郤 曦攝(人民視覺)
養殖合作社基地一角。李燦美攝(人民視覺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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學經濟管理,卻瞄準了土著魚養殖;留學歸來,卻到村里創業——姜雨杰的選擇,多少有些出人意料。
經過鉆研,攻克了土著魚繁殖技術;反復培訓,讓村民致富有了指望——姜雨杰的堅持,又是令人欽佩的。
找到了生態產業和脫貧增收的結合點,姜雨杰既成就了自己,也帶動了平坡村的脫貧。
云南大理,蒼山西坡腳下,汩汩山泉從石縫涌出,順山勢而下,在平坡村匯入漾濞江。
雖叫平坡,村里最多的卻是陡坡。陡坡之上,村民們以核桃、玉米等傳統種植業為生,直到2014年,全村仍有76戶建檔立卡貧困戶。
不過,這兩年,村民們的注意力轉向了村里的魚塘。變化,源自“海歸”小伙姜雨杰。
科學養魚,反復鉆研技術
平坡村的魚與別處不太一樣。別處的魚越養越重,這里的青草鯉鯽等魚卻是越養越輕。但是,別處的魚一斤賣10元,這種“瘦身魚”一斤要賣30元。
“別嫌貴,還有一種土著裂腹魚(大理本地人稱為弓魚),一斤能賣到120元。”在平坡村的弓魚養殖合作社,姜雨杰一邊給魚投食,一邊跟記者聊起了裂腹魚。別看只有32歲,這位村民眼中的“洋學生”,現在已經成了裂腹魚養殖專家。
姜雨杰是本地人,從小就跟著外公去河邊釣魚。在他兒時的記憶中,洱海和周邊溪流里常有跳躍的裂腹魚,個頭不大、肉質鮮美。不過,由于過度捕撈等原因,裂腹魚后來越來越少、個頭也越來越小。
2011年,姜雨杰從美國學習經濟管理畢業后回國,開始創業。他將目光瞄準了大理土著魚養殖,并把養殖基地建在了從小和外公一起釣魚的雪山河畔。他不顧父母反對,一頭扎進了裂腹魚人工繁殖技術研究。
興趣是最好的老師,早在美國留學期間,姜雨杰就跟隨學校魚類專家開展野外調研和試驗,回國后更是遍訪云南魚類繁育專家。擔任大理大學藥研所所長的父親,盡管一開始不支持姜雨杰養魚創業,卻也時不時在魚病防控方面為他指點迷津。
回憶第一次成功繁殖裂腹魚的情景,姜雨杰至今難掩興奮。
2012年開春,姜雨杰查資料、問專家、買設備,自籌30萬元在家里做起了裂腹魚人工繁殖試驗。人工繁殖要催產,姜雨杰按照傳統方法在魚背上注射催產針,可因為親魚掙扎傷及內臟、導致死亡。經過不斷試錯,終于找到了正確的催產方式:改變注射位置、控制針頭長度,催產技術慢慢成熟。
一周后,看著受精卵孵化成幼魚的興奮勁還沒過,姜雨杰就發現幼魚又一批批死去。他懷疑是水質出了問題,遂重新監測水質、消毒。過程一絲不茍,卻還是重蹈覆轍。
失望的姜雨杰把自己關在屋里苦思冥想,依然一籌莫展。有一天,他來到裂腹魚天然繁殖的河口散心,偶然發現:兩厘米以內的小魚苗,都沉在湖底蠕動,但是兩厘米以上的魚苗卻不見了。姜雨杰心想:“會不會是裂腹魚幼魚靠流水將食物沖入口中,等到兩厘米以上才能實現自主覓食?”
“之前是在靜水中喂食,可能是喂食方法有問題!”他興奮地跑回家去嘗試,終于解決了問題。
為魚找水,教會村民養魚
眼見著人工馴養技術成熟,姜雨杰開始琢磨魚養在哪兒。
“要養魚,就要有好水。”姜雨杰說,養殖裂腹魚對水質要求極高,“蒼山西坡腳下的平坡村,森林覆蓋率接近80%,別說污染,連人類活動范圍都比較有限”,山上有樹、泉里就不會缺水,對于需要天然流水的裂腹魚來說,條件得天獨厚;加上天然有坡,梯級魚池建設成本反而能降低。
2014年,漾濞縣平坡村勸橋河弓魚水產養殖農民專業合作社成立,姜雨杰負責技術和育苗,平坡村負責提供場地、資金、水源和人力等基礎條件。
畢竟村里要投錢、76戶建檔立卡貧困戶入股,平坡村黨總支副書記楊選一不敢有絲毫大意。雙方最終約定,養殖基地建成后,將平坡村的建檔立卡貧困戶扶貧產業幫扶資金全部入股合作社,每年年底按不低于投入資金的10%參與收益分紅,確保建檔立卡貧困戶能有相對長遠穩定的收入。
姜雨杰給平坡村干部們算了筆賬:一斤魚120元,一茬魚少說也能賺個兩三百萬元。楊選一想得也挺長遠:裂腹魚得養一年半,技術要求高、回本慢。他知道魚苗金貴,額外提出一條:育苗基地也要建在合作社。
2015年7月,合作社的梯級圓形養殖池里,正式養起了裂腹魚。
水溫多少適合、啥時候喂食、從上到下的池子分別養多大的魚合適……合作社成立之初,教村民養魚是姜雨杰最重要的事。
“剛開始,村民不知道喂魚也要講究技術,也要定時、定量、定點喂食。”姜雨杰說,不按照要求操作,會造成魚吃食不正常、飼料浪費多,最終會導致魚的整體發育出問題。
養殖戶羅躍洪起初就是只管到點投食,姜雨杰勸他也起不到效果。說了幾次,姜雨杰不再言語。兩三個月后,羅躍洪發現自己喂的魚比姜雨杰的魚個頭小了不少,這才服氣,開始虛心向姜雨杰請教。
2018年夏天,羅躍洪一起床就發現不對勁:上千尾裂腹魚全都張嘴堆在了池面,他趕緊給姜雨杰打電話。姜雨杰電話指導羅躍洪進行了應急處理。
掛了電話,姜雨杰趕到合作社,判斷是夏天氣壓變化導致水里缺氧。他當機立斷,和羅躍洪分頭打撈死魚,然后分池、加大進水量、增氧,及時挽回損失。后來,羅躍洪又遇到同樣情況,便不再慌張了。
“守著這么好的水,以前算是白白浪費了。”羅躍洪說,“要不是姜雨杰,我們村的脫貧不會這么快。”弓魚養殖給村里的建檔立卡貧困戶帶來了一份穩定收入,大伙兒也順利摘掉了“貧困帽”。
聽見羅躍洪如此夸他,姜雨杰倒害羞起來。“多虧了平坡村的水,要不然即使有魚,也沒地兒養。”姜雨杰說,現在育苗基地還有50萬尾魚苗,今年養殖規模爭取再翻一番。
游動的魚,帶火村莊人氣
每天早晚,平坡村村民李育鮮都會往弓魚養殖場跑,惦記著去“喂魚”。
李育鮮原本是建檔立卡貧困戶。他一只眼睛有殘疾,雖然干活兒很賣力,但僅靠種核桃很難維持全家生計。弓魚養殖合作社成立后,李育鮮被村里安排到合作社上班,不僅能就近務工,年底還參與分紅。現在,李育鮮按照姜雨杰的指導,每天早晚在合作社喂魚,一個月能拿到1700多元工資。打工加分紅,他一年從裂腹魚養殖合作社能拿到兩萬多元,摘掉了貧困戶的帽子。
實際上,這兩年,平坡村70多戶貧困戶,每年每戶都能拿到合作社兩三千元的養魚分紅。
現在,平坡村的裂腹魚漸漸有了名氣。“一尾魚一年半時間要游50萬公里,只能長到三兩左右,加上又是亞冷水性魚,你說肉質怎么可能不好吃?”姜雨杰說。
魚好吃,有外地客商一來就想一個月訂購一噸,可由于產能不夠,羅躍洪只能回絕。“目前最大的制約其實是產量。”姜雨杰說,雖然魚苗成活率目前已經高達60%,但由于親本數量有限,每年能夠生產的魚苗有限。
楊選一表示,村里之所以最終決定上馬裂腹魚養殖項目,考慮最多的恰恰是市場供需:本地需求量巨大,未來不愁銷路;商業化養殖技術、水質要求高,別處不好模仿,“姜雨杰給平坡送來的技術,管用的不只是一陣子,土著魚養殖將成為村里未來的支柱產業”。
“現在,村里再搞別的產業,都得評估下是否會有污染、會不會影響裂腹魚養殖。”村民在養殖場有了股份,護水也成為村民的共識,哪個娃娃再亂丟垃圾,少不了被家長教育一頓;哪家要是偷偷盜伐林木,更是成了村民公敵。
現在,除了面向市場銷售,姜雨杰的魚苗還會提供給水產站增殖放流。“眼下我們還是按照市場價賣給政府部門,未來企業走上正軌,我們會無償或者低價提供魚苗。”姜雨杰說。
楊文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