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爾了了
去年的美劇中,有部《奇跡締造者》(Miracle Workers),看過的人應該不多。丹尼爾·雷德克里夫、史蒂夫·布西密、杰拉爾丁·維斯瓦納坦等主演,是部挺另類的職場喜劇,因為這里面的職場是天堂。故事講述低級天使作為職場倒霉蛋,要處理不靠譜上司——上帝擅離職守導致的系列麻煩。劇集評分不算高,但有幾分突破常規的冷幽默。TBS續訂了第二季,故事和故事背景都是全新,但依然是第一季演員陣容。
新季中,故事背景放在了歐洲中世紀,主題為“友誼、家庭和努力不被殺掉”。講述一個村子的村民,如何努力在無知、荒謬、黑暗的中世紀,保持積極并笑料頻出。
劇集一開頭,就賣足力氣嘲諷歐洲中世紀。斷頭臺天天有無辜的人被斬首,民眾們像看免費演出一樣看熱鬧。這一幕活脫脫該出現在我們魯迅老師利刃般的筆下,“麻木的看客和人血饅頭”。遠處冷眼旁觀的女主拉開吐槽的序幕:
“你有沒有覺得我們生活在歷史中一個比較糟糕的時段。”
然后該劇開始瘋狂輸出中世紀槽點。
村莊里每個人的家庭出身決定你祖傳的“職業”,聽姓氏就知道你將繼承的工作。
姓“Carpenter”的自然是要做木匠的,姓“Shitshoveler”的是要鏟屎的。
而姓“Pervert”的……
在喜劇創作中,有一個原則,就是有“錯位”就有幽默。一個男人被當成美女被求愛是錯位(《李茶的姑媽》),窮鬼暴富卻被要求把錢花光是錯位(《西虹市首富》)。通常這種錯位是在戲劇本體之中存在,而《奇跡締造者》第二季,則將這種錯位建立在戲劇本體和觀眾(客體)之間:中世紀人們日常生活的呈現,在當代觀眾的認知中,顯得十分好笑。這無疑算是個有點小機靈的操作。
回到故事中來,我們的女主就是未來村莊的鏟屎官,一位聰明伶俐、渴望反抗鏟屎宿命的少女。
在村里同齡少男少女準備繼承家業、結婚生子的時候,她希望進入當時還是新事物的“城市學校”學習。
然而在知識有限的學校里,開學第一天學什么呢?
女主當場畢業。
于是和很多當代大學生一樣,“畢業即失業”的女主,只好“女承父業”,跟著父親學習鏟屎。在中世紀,鏟屎人,大概是個不可缺少的職業。
直到18世紀后期抽水馬桶被發明出來之前,歐洲人民的大小便問題都解決得很隨性。中世紀時,修道院的衛生條件還相對比較潔凈,據說英國坎特伯雷的修道院在12世紀就有了比較完善的排污系統,可以給集體廁所進水沖刷。但無論是貴族還是農民,那都是田間地頭客廳臥室肆意發揮,12世紀的巴黎城墻下甚至堆積起龐然大物般的糞堆。
因此可以想象,一位負責清理公民糞便的鏟屎官,對于一個村莊來說是多么重要。上一季中飾演上帝的史蒂夫·布西密,本季中飾演鏟屎官,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的職業轉折。但所謂三百六十行,行行出狀元,這位可以說是將鏟屎這份職業做得盡職盡責,兢兢業業。每天定時開工,微笑服務。
能記住村莊每一個人,和他們的如廁時間與習慣,方便上門服務。
然而這份工作顯然不是女兒所期待的職業生涯,父女倆之間產生了永恒的代際溝通問題。
此時,讓我們來看看本劇的另一條線,男主是作為統治階層代表的王子,生活在城堡里,與鏟屎官女主形成階層對比。
在野蠻的中世紀,驍勇善戰,甚至冷酷嗜血也許都算是一個統治者的美德。國王在戰場上嗜血好殺,有著“heartless”的雅號,而王子卻是慫包軟蛋,從不殺人,酷愛養家禽,每天追著飼養幾百只鴨子,過著數鴨子的單純生活。當然也就造成二十幾歲了依然被所有人看不起。
扮演男主的丹尼爾小哥,當年也是人見人愛的“哈利波特”小可愛,說起來也是無數80、90后童年男神了吧,小哥長大后,演藝生涯越走越心大,人生態度越活越通透,徹底放棄偶像路線,接戲方面相當有態度。前兩年一部《瑞士軍刀男》,在其中扮演一具古怪的尸體,表演讓人嘆服。
如今丹尼爾在《奇跡締造者》中飾演倒霉天使和慫包王子,對他的表演事業來說算是零挑戰性了。
而王子這條線,雖然與女主所處環境不同,但相同煩惱都是自我選擇與家族理念的沖突。王子希望能得到父親的認同,但始終無法像父親那樣做個冷漠的殺戮者。
兩條線在女主父親登上斷頭臺時交織。國王讓王子行刑,女主則為了拯救父親,上臺發動嘴炮技能,將父親吹捧為“全國最需要的人”。
“他是我們值得依靠的人,無論何時何地,再大也不怕。”演講讓圍觀群眾十分動情,紛紛表示沒了忠誠的鏟屎官日子算是沒法過了。面對民眾的呼聲,和父親的逼迫,王子動搖了,他選擇跟隨自己的本心,盡管這會讓父親更加厭憎。
如果說上一季《奇跡締造者》,“奇跡”是在不可能中完成拯救世界的大奇跡,那么第二季的“奇跡”,則是在黑暗的中世紀,找尋自我態度和價值的小奇跡。而這個看似微小的奇跡,往大了說,暗暗契合的是中世紀之后到來的文藝復興黃金時代,“以人為中心”的人文主義精神。
青年人在封閉而愚昧的時代感到困擾和憋悶,在死水一潭中尋找那一點點微瀾,這種來自每個個體迫切想要改變的渴望,你知道,最終會匯聚成改變時代的洪流。想到這里,你會覺得這部無厘頭喜劇背后,依然寄托了某種溫柔而開闊的情懷。
這個發生在中世紀的故事中對人的種種“限制”“不合理”,因我們所居時代的相對先進性,被我們視作荒謬。但值得注意的是,任何時代,都有被習以為常的“限制”和“不合理”,久而久之的麻木應該被警醒。
“當所有人都期待你成為某一種人時,你真的能有其他選擇嗎?”
答案應該是一個大聲而堅定的“有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