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唐開元(唐玄宗李隆基年號,公元713年到741年)年間,楊伯成做了京兆少尹(京兆府佐官,二員,從四品下,掌貳府事)。楊伯成上任以來,做事穩妥可靠,對上級對下屬也很負責,因此城中無事。
一日,楊伯成休沐在家,有人登門求見,門子通報,說是一個叫吳南鶴的人來找楊伯成。
楊伯成不知道這個名字,還以為其他部門的官員,因此趕緊叫門子把人請進來。他自己也出去,親自迎接。
把吳南鶴接到大廳里后,楊伯成一看,此人三十來歲,身長七尺,看起來模樣還不錯,頗有一股氣質。楊伯成請他坐下后,與之交談。這吳南鶴肚子里墨水還真不少,他引經據典,滔滔不絕,上至三皇五帝,下至本朝之初,他都知道,其余如天文地理,他也都懂。
楊伯成自愧不如,對這個吳南鶴很佩服。不過,兩人說了半天,也沒說到正事。楊伯成也不好問,于是繼續談。
又聊了一會兒,吳南鶴看出來楊伯成有些累了,就悄悄起身,讓他屏退左右,說自己有要緊的事說。楊伯成以為有大事,于是就讓所有人出去。
等人都離開后,吳南鶴對楊伯成說:“聽說大人的女兒,賢良淑德,是個好女子,我愿意娶她為妻,做大人的女婿。”
楊伯成錯愕了,說:“我女兒已經準備嫁人了,她外出邂逅一位少年郎君,便有了心意。后來,媒婆來提親,我聽說那少年郎還不錯,于是就答應了這門親事。你呀,可是來晚了,這件事沒機會了。”
那吳南鶴不罷休,說:“大人可以退了這門親事,然后再把你的女兒嫁給我,不就行了嗎?您看我,哪里比別人差了呢?”
楊伯成一聽,頓時很惱火,說:“且不說那少年郎多才有容,便是他無才無容,無錢無勢,老夫既然答應了人家,自然不能出爾反爾。你還是走吧,我的女兒不會嫁給你。”
不料,吳南鶴大怒,說:“你這老奴才,我要娶你女兒,那是你的榮幸,你居然敢不答應?你以為,你不答應,你女兒就不會嫁給我了嗎?我今天讓你見識一下,什么叫無能為力,讓你親眼看到,你女兒死心塌地跟著我的樣子!”
楊伯成聽他喊自己為老奴才,氣得直吹胡子,不知道說什么了。
只見那吳南鶴起來后,一邊脫了衣服,一邊就朝著楊小姐的房間里去了。過了許久,他居然和楊小姐一起出來了。楊小姐似乎不生氣,還對父親說:“父親大人,我要嫁給吳家了,你怎么不高興呢?”
楊伯成一臉懵,問道:“女兒呀,你認識他嗎?他今天才剛來,你怎么就要嫁給他呢?這到底怎么回事?”
楊小姐不說話,眼神無光,似乎沒有意識一樣。楊伯成仔細看了看,忽然心中一驚,他知道,自己女兒被這個吳南鶴控制了。既然吳南鶴有如此手段,那么他只怕是什么妖精。
想到這里,楊伯成忽然來了膽氣,他叫來家中十多個男子,都拿著棍棒,然后沖過去打吳南鶴。沒想到,大家都還沒看清呢,就都被摔了出去,動不了了。再一看這些人,耳朵里都涂滿了泥巴,不知道怎么回事。
楊伯成大怒,但毫無辦法。想了一下,他去京兆府里請了二十多天假,并說明家中出現了妖怪的情況。唐玄宗不知道,一天發現楊伯成不在,就問楊伯成去哪里了。大家都說,他家里鬧妖怪,請假回家了。
唐玄宗大怒,一個妖怪,居然敢到四品大員家中鬧事,他馬上叫人去請有名的道士,術士,方士等人,去楊伯成家里幫忙除妖。
這十幾人來了后,楊伯成說了情況。等他們去抓吳南鶴的時候,和之前一樣,大家還沒看清呢,這些人都被捆住扔了過來,同時耳朵里塞滿了泥巴。
楊伯成又氣又惱又沒有辦法,他叫人把這些人送回去,同時上告,說自己家事沒處理好,暫時不能上班。然后,他帶著家人全都搬回了附近的莊院里。楊小姐和吳南鶴也跟著過去了,這吳南鶴還給自己弄了個別院,叫吳郎院。
楊伯成氣得無語,家里大大小小的人都跟著罵吳南鶴。但是,不管是誰,不管是明著罵還是暗著罵,哪怕你在心里罵,吳南鶴也會知道。他知道后,就會報復這些人,不是耳朵里塞泥巴,就是嘴里塞泥巴,又或者渾身都是泥巴,臭烘烘的。
幾次之后,沒人敢再罵了。
楊伯成又找了一些所謂的高人,高僧,法術高深的道士,但這些人都對付不了吳南鶴。有幾次,那些人都被打成重傷,楊伯成反而得賠給人家醫藥費。他實在沒辦法了,也懶得管了,覺得可能就是上輩子造孽,所以這輩子要這樣。
楊伯成家里有不少農田,這些農田都是租給別人種,這在當時很正常,有錢的有權的人,都會這么做。這些農田,有買來的,有皇帝賞賜的,足有幾百畝地。
一日,正是收獲小麥的時候,楊伯成不想在家。他帶著仆人,背了一些水和食物,到麥田里去看人割麥子。對于有錢有權勢的人來說,看人割麥子是一種很愜意的感受。殊不知,對于割麥子的人來說,那是非常受罪的。
楊伯成挑了個地方,就在大樹樹蔭下,他坐了下來,看人割麥子。
此時,不知道從哪里來了一個道士,看起來很羸弱,一臉汗水。道士走到楊伯成跟前,向他討一口水喝。楊伯成看他不僅渴了,估計也餓了,就讓仆人把食物和水都拿出來,放在地下,和都是一起,邊吃邊喝。
楊伯成有心事,吃不下,臉上都是憂愁。
道士注意到后,就問道:“看你一臉愁容,似乎是有心事,你可以說出了,說不定我能幫忙。”
楊伯成怕被吳南鶴報復,不敢說,但道士一直問,他也憋不住了,于是小聲把家里有妖怪,妖怪霸占女兒,妖怪報復家人的事說了出來。
道士一聽,大喜,說:“實不相瞞,我就是為此事而來。這吳南鶴并不是什么妖怪,他是天仙,乃是南天門一只仙鶴,三千歲了,因為經常能看到下界,動了凡心,所以數日之前套下天界。哦對了,天上一日,地上一年,他到人間已經五年了,每次都是貪歡好色,加上令愛,它已經霸占三個女子了。我就是奉了天帝的命令,來捉拿它。你放心,這件事我會幫你。取紙筆來,我為你畫符。”
楊伯成不太相信,之前那些所謂的高人也會這么說。但是,有希望,他還是想試一試。他怕吳南鶴知道,把仆人叫了來,然后讓他回家,悄悄取紙筆來。
等仆人把紙筆拿來后,道士畫了一張符,又寫了三個字,看起來是古篆,楊伯成并不認得。
道士讓仆人拿著這張紙,放到吳南鶴的屋子跟前,再說一句“尊師喚你”,就可以了。楊伯成不放心,拉著道士去他家里。道士不肯,說只在這里等他,免得嚇到旁人。
仆人把那張紙拿到吳南鶴房間,說了一句“尊師喚你”,吳南鶴本來在屋里和楊小姐,幾個婢女在取樂。一聽這話,吳南鶴大駭,嚇得趴在地上,直接爬了出來,一直爬到那棵大樹下面。
道士大喝一聲:“你這老鶴,居然敢私自下界,貪歡好色,還不現出原形!”
吳南鶴一聽,馬上搖身一變,變成了白鶴。楊伯成看到后,氣得不打一處來,從看熱鬧的人手中,奪了鐮刀,就要打死白鶴。
道士阻止了他,說:“天帝還需要它放哨看門,再者,它也罪不至死,天帝自會嚴懲他,你可以放心了。這樣,我先替你打他一百杖,讓你解氣。”
道士拿出小棍,用力打了白鶴一百下,白鶴渾身是血,變成了紅鶴。楊伯成要報答道士,道士也拒絕了。他讓白鶴在前面走,走到柳林邊時,一人一鶴,冉冉升天,直到看不見。
回家之后,楊小姐正在睡覺。楊伯成喊醒了她,她已經什么都不記得了。